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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企业负责人乃至行政管理部门往往“谈破色变”，但企业也可能在破产管理人的专业帮助下焕发生机。2021年至2023年，我省破产管理人扮演“清道夫”和“急救医生”角色，让“僵尸企业”尽快退市，帮助749家企业涅槃重生。

　　江苏华光电缆电器有限公司就是749家企业之一。这家位于常州的新能源企业曾因债务问题濒临倒闭，仅7个月的破产重整令其“重生”。“我们刚中了3500多万元的标，5年没看到这么大合作。”7月10日，华光副总经理金栖泽说，如今，乘着常州加快建设“新能源之都”的东风，华光定下明年目标——抢占国内三分之一的核电缆市场。

　　债务缠身

　　“我们的生意风生水起时，一度做到行业头部。”金栖泽说。

　　华光成立于1995年，主要从事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是国内唯一一家同时持有核电缆和电气贯穿件核电设计和制造资质的民营企业，曾服务过秦山核电站等多个国内外项目。

　　2019年，因股东担保背负巨额债务，企业陷入经营困境，最多时有12起官司在身。接不到新订单，银行账户、应收款被查封冻结，员工工资半年没发，社保也停缴了。

　　那几年，金栖泽大部分时间住在厂里。华光销售经理王威说，为了生存，同行不愿接的项目、须费时费力研发的项目，他们都接。“我们有信心华光能挺过去，所以都没走。”

　　在全体员工支持下，华光曾几次自救。金栖泽告诉记者，他曾引入过投资人，想先把企业救活，再一一化解债务，但都以失败告终。“不走法律程序，就没有保障。”

　　华光只剩下一条路——破产重整。金栖泽说，破产等同于背水一战。做不成，经营20多年的企业就没了，78名员工全部失业。但从好的一面看，即便公司破产，员工权益仍然受法律保护，该拿的不会少。最终，破产决定在股东会议上通过。

　　2022年11月，经法定程序，江苏源博律师事务所、江苏国瑞会计师事务所被选任为华光破产管理人。

　　全力营救

　　电线电缆是产业发展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国内电缆行业中持有民用核安全设备设计和制造许可证的企业并不多，拿到电气贯穿件资质则更难。“这个技术仅研发就花了9年，我们前后投入3000万元。”金栖泽说，因为手持“宝藏”资质，他对重整很有信心。

　　得知资质2023年7月面临审查，江苏源博律师事务所、破产管理人团队负责人唐文娟表示，所有重整事项要在审查之前整改到位。

　　以律师为主体的20多人破产团队迅速组建完成，并确定重整策略，挂图作战“抢工期”。团队首先厘清企业法律关系，申请解除财产保全，加快债权申报与审核，追收应收款，摸排未履行合同等工作同步推进。当地府院联动加强与税务、市场监管等部门的协调，帮助企业在最短时间内全面完成纳税、市场监督管理、司法、金融信用信息等领域的信用修复，尽快恢复正常生产秩序。

　　“盘点家底尽快复产、修复企业信用、重新招募投资人三步走，哪步都不能错。”常州市破产管理人协会秘书长、江苏源博律师事务所主任匡鹤形容当时的“惊险”。

　　破产案件中，职工债权是第一类债权，即便公司破产清算，职工权益也有保障。但当唐文娟与员工谈判时，6名销售人员主动提出将他们多年的销售薪酬由管理人直接确认为普通债权，这意味着他们的受偿比例将由可能的100%直接降低至16%。加起来，6人放弃300多万元的债权，最多的损失90多万元。

　　这6人在华光的工龄均超过15年，对公司有深厚感情。“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唐文娟说，一般案件以月为进度单位，但他们办这个案子是以周计。

　　寻找完美投资人

　　招募投资人，是破产重整程序中的重要环节。一些投资人对华光感兴趣，但大部分人看重厂房、土地，还有明确表示不要资质、不留员工。

　　“招募，不是谁来都行。”唐文娟说，团队设置3个条件——技术资质保下来、员工留下来、企业发展起来。

　　最后，两家公司进入投资人评选程序。破产管理人借鉴诉讼“专家辅助人”机制，组建评审委员会，召开评审会，综合分析投资人偿债金额、付款能力等条件，细化分析员工安置、设备升级等经营方案，综合考量产品与技术协同效应、地方经济规划契合度。最终，评审委员会现场打分，一致选中无锡鑫宏业线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2023年4月7日，债权人会议表决通过重整计划草案。10天后，法院裁定批准重整计划。5月29日，华光公司重整计划提前执行完毕。华光公司“换羽重生”，技术资质顺利通过核验。

　　重整一年来，华光发生很多变化：中标数个国家重点核电项目，累计清偿债务1.5亿元、完成产值1.2亿元，产品线也由单一“送能”转向“送储并行”，经营布局拓展到全新的光伏、氢能、储能等清洁能源市场。

　　“70多名员工全都留下来，年底将达110人规模。”无锡鑫宏业公司总经理魏三土说。

　　常州市司法局局长陈跃峰说，司法行政机关有责任、有义务畅通企业全生命周期法律服务，营造公平、稳定、可预期的法治化营商环境。

　　近年来，省司法厅推动省市两级成立破产管理人协会，推动化解不良债权，妥善安置职工，盘活土地房产，促进生产要素优化组合和企业转型升级，仅去年就帮助312家困境企业成功重整。

　　联合调研组（调研组成员：新华日报社记者 倪方方 省司法厅 侍军宁 李伟 邢媛媛）

　　专家点评 >>>

　　徐阳光（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北京市破产法学会会长）

　　破产法律制度作为营商环境考察的核心制度之一，对于维护经济社会秩序、促进市场健康发展，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本案中，破产管理人通过专业的法律服务，整合利用各方资源，修复企业信用，精准匹配最契合的战略投资人，短短7个月使华光破茧重生，成功探索出一条通过破产制度挽救危困企业的有效路径，无疑是构建法治化营商环境的生动实践。